谈东亚杯——谁扼杀了中国足球的“自由发挥”

    多少年了,提起足球,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这几个场面:伊基塔温布利大球场用脚后跟蝎子摆尾将对方射门挡出,罗伯特.卡洛斯法兰西大球场用左脚外脚背罚出强烈旋转的任意球,球看上去要从边线出界、却突然拐了个大弯击中门柱……
    就像中国诗人李白斗酒诗百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等很多经典艺术作品都是精神、思想处于最自由、最狂放状态时所作。但这种状态和作品,在生死攸关的足球世界杯、欧锦赛、欧冠决赛上,教练球员承受巨大精神压力下,非常少见,太功利、太紧张就会扼杀“自由”的状态。
    但正因为如此,最紧张、最生死攸关下的“自由”状态才是最高境界的“自由”。所以马拉多纳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1/4决赛对英格兰的千里走单骑,半决赛对比利时的两记“乱军丛中取对方上将首级如囊中取物”,才是足球历史上最经典的进球。既是超功利的艺术品,也是最功利的无价之宝。
    东亚杯最后一轮对阵澳大利亚,于大宝、杨旭、孙可,及90后小将武磊的4个进球,及崔鹏远射、武磊传中……都散发着浓郁“自由发挥”的光芒。武磊、杨旭中路连过数人的马踏联营,不仅中国球迷看至赏心悦目,连“袋鼠”球迷都大叹遭到“蹂躏”。如此飘逸、行云流水般的自由发挥,在中国足球历史上,恐怕只有苏永舜时代吉隆坡4比2大胜沙特,上届东亚四强赛邓卓翔急进中骤停戏耍韩国后卫、再推射远角……等几次寥若晨星般的灵光闪现可与之相提并论。
    但足球场上铁的纪律与自由发挥从来都是对矛盾。伊基塔1990年世界杯欲米拉大叔脚下玩“最自由的发挥”,却一失足成千古恨,他被断下、被断送的,不只是他个人的足球生涯,还有整个哥伦比亚队的前程。巴西桑巴足球一直以其音乐般韵律和无拘无束的自由发挥,为世人所痴迷,但巴西队恰恰屡屡最关键生死战折在“自由发挥”的双刃剑上。若论世界杯总成绩,巴西队远不如被很多人视为冷冰冰、缺热情、缺性格,却有铁一般纪律的德国队。
    “自由”从来都是脆弱的。扼杀绿茵场上“自由发挥”的还不止铁一般的纪律,还有功利主义,及依附在功利主义上的恐惧、瞻前顾后和官僚主义。中国足球越是喜欢“自由发挥”的火花,越不应忘记自身种种扼杀“自由发挥”的“坏习惯”。据说北京奥运会前杜伊突然被废黜,殷铁生匆忙接任后,曾给队员发过一堆文字,上面“规定”了很多“规范动作”,攻如何,防如何,直传如何,传中如何,边后卫插上如何……用嘴说、开会说、开很长时间的会、开多次会还不行,还怕记不住、还要写在纸上……尚未上场,球员手脚已被束缚住了?还是思想早早被禁锢,又如何能放开手脚去“自由发挥”?
    自米卢的“快乐足球”后,中国足球近10年来难得的两次“自由发挥”都发生在东亚四强赛上并非偶然。一个非功利的比赛,无层层加码的指标压力,没不同级别领导的反复开会动员,没有“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出线”的口号,一切都为一个短暂的“自由发挥”创造了条件。但如同三年前高洪波率队打世界杯预选赛、亚洲杯,昙花一现的“自由发挥”转瞬即逝一样,傅博、或这拨队员如何在充满压力的世界大赛上保持“自由发挥”,才是真正的问题。
    若铁一样纪律的德国足球有自由发挥,从来无拘无束的巴西足球有纪律,他们都将天下无敌,上赛季拜仁即如此。日本足球也如此,良好纪律下也能有“自由发挥”,如两翼齐飞。比日本人、日本足球个性更丰富多彩的中国人和中国足球,既需要纪律,更需要“自由发挥”。就像充满个性和“自由发挥”的中国诗歌、围棋、武术……米卢的“快乐足球”实际上就是保护球员“自由发挥”的。
    中国足球能在生死攸关的世界大赛上“自由发挥”之时,即中国足球真正“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之日。这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技术,一种更高层次的技术。

(周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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