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北京古代民间的冰上娱乐活动项目

  清光绪32年(公元1906年)隆福寺文奎堂木版富察敦崇所著《燕京岁时记》中《拖床》书影。
  古老的北京城水面充盈,除了原为皇家的颐和园昆明湖、太液池等大块的水面外,什刹海、护城河、通惠河等水域穿梭于城市内外,这些水域为老北京冰上活动提供了丰富的场所。民国时期的“北京通”金受申先生曾简短地总结道:“北京过去的溜冰,可以分为宫中的溜,平民的溜;又可以分为个人的溜,众人的溜。”至于“宫中的溜”,我曾在本报之前刊登的《清宫冰嬉记盛》一文中进行了阐述,这里谈谈“平民的溜”,也就是民间的冰上活动。

  民间的冰上活动主要是冰床和滑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前后才有了冰球等活动。冰床由来已久,宋代就有记载,因其外形像一架方床而得名,一般的冰床可坐三、四人,在床的脚部安装铁条来减少摩擦,前面有人拉着前进,因此也称为“拖床”。晚清文人富察敦崇所著《燕京岁时记》中有《拖床》一文,其中引《倚晴阁杂抄》称:“明时积水潭,常有好事者联十余床,携都蓝酒具,铺氍毹其上,轰饮冰凌中以为乐。诚豪侠之快事也。”说明在明代的积水潭上就有人将十几张冰床连成一串,其上铺毛毯、摆酒具,在冰上豪饮。晚清时期宝竹坡(爱新觉罗·宝廷)《偶斋诗草》中有《冰床》诗一首,其中写道:“伊谁造车床假名,长方四尺象厥形。伏羲未作禹未乘,泥樏山橇堪并称。木躯金趾坚而轻,一人背挽牵以绳。”冰床既可以用来娱乐,又可以当作交通工具,每到冬天,冰面上冰床穿梭,盛极一时。宝竹坡非常喜欢坐冰床,有一次和镜寰、芷亭、静山等好友在积水潭净业湖酒楼喝到醉眼惺忪后同乘某寺僧人牵的冰床到阜城门,有感于国家被列强入侵后“灾荒兵燹久未息”的情景,乘着酒兴写下了“偷闲觅乐足惭愧,欢笑未已愁怀增”的诗句。

  关于民间的滑冰,金受申先生写得生动活泼,贴着最淳朴的民风。他写道:

  至于民间的溜冰,也没有冰鞋,更没有冰场,只在鞋上绑一木板,板上安两根大铁条,平民的冰鞋,便已完成,甚至穿着老头乐的毛窝,也可以冰上一逞雄姿的。以往的溜冰,不注意短跑和表演技术,虽然有时来个“苏秦背剑”、“金鸡独立”、“凤凰单展翅”的花招,但没人看得重,也没有化装表演。所最擅长的,便是长跑,有时二十八英里竞赛,顷刻便来得来回的。有些人要表演他的长跑,便脚上绑上木板,由朝阳门起码,顺着通惠河,立刻溜到通州,买上几个糖火烧,来上一罐酱豆腐,马上回京。来往合华里九十里,岂不是二十八英里的长跑?何况还是那极笨的冰鞋,又没有人工平如镜的冰场,岂不难能?

  这里的描写充满着生活的情趣,话说北京通州有三宝:大顺斋糖火烧、万通酱园的酱豆腐和小楼饭馆的烧鲶鱼,这位民间的滑冰高手买上两宝自证其实,其速度之快自然惊煞旁人。

  相比于宫中的滑冰,民间的滑冰活动在画作中非常少见。近期收藏到一张清咸丰末年(1861年)英国出版的《伦敦新闻画报》(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在其上有一张题为《冰上的娱乐》(Amusements On The Ice)的画。这是一幅少见的描绘老北京民间滑冰场景的画,画上绘制有七个留着长辫子的儿童在野外一小块冰面上玩耍。他们有的戴着清代特有的“暖帽”,应是来自官宦人家,有的带着瓜皮帽,其中两人正手持木棍儿小心翼翼地练习着,另有一人不小心摔了个仰面朝天,木棍儿扔在了一边,头上的帽子也跌落一旁。这三位脚上都穿着带有冰刀的冰鞋,另有五位穿的似乎是自制的冰鞋,“板上安两根大铁条”,再将木板绑在鞋上,画面中间远处的儿童正蹲在冰面上专心地绑冰鞋。画面左侧有两位衣着略显俭朴的孩子相伴向摔倒在地的孩子走来,右侧有两个孩子正在玩冰上拉车的游戏——一个孩子蹲着,另一个背手拉着他滑行。类似这样的场景,恐怕在很多北方人心中都有孩童时代的美好记忆,天寒地冻之后,波光粼粼的水面变成了光溜溜的冰场,找块大石头,狠劲地扔在冰面上测测冰的厚度以后,倏地冲向冰场,纵情玩耍嬉戏,任凭热腾腾的汗气从棉袄领子里面往外冒。

  不管是坐冰床还是滑冰,对老北京人来说都是休闲娱乐的手段,大多数玩冰的人“不注意短跑和表演技术”,这和西方追求体育运动的竞技性有很大的不同,这是我们在理解老北京冰上运动文化时应加以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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